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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日期:2025-07-25 1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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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谷
老小
春阳暖和,楼下墙根有一婴儿车,一轮椅。婴儿与老人对视,微笑着,无语。又各自假寐养神,思想着。
生命,初始与终端之间,被时间的车子牵引着,缓慢而急速,眨眼就是三万天。
唯阳光不老,夜伏昼出,抚摸着人的苦乐。
苹果
小学生种的苹果换课本,切八瓣八个同学尝鲜。上大学时,一只苹果在桐木书箱中藏了三年,直至枯干。室友闻着清香,与书香一起滋养理想。知青时嫁接的富士或黄元帅,树干的根雕与古稀同在。
老家的苹果丰收了,熟了,烂了,坠入泥土。种麦犁地,翻出新鲜的苹果,如洋芋一样的根块植物。诗之见,农人拒绝腐烂的日子。
小摊上,有的苹果十元一颗,有的一元一颗,阶层等级分明。苹果手机,让谁咬了一大口,疼得叫唤个不停。
毛发
又一茬韭菜老了,再栽新的,等待收割。有的光头,聪明绝顶,或地方支援中央,然胡子茂盛,换位思考。
三十居士,长发束缚,胡须垂胸飘飘然。八十老翁,光头光腮光嘴光下巴,日产剃须刀好使,衰相难掩。假发套流行,都想年轻,老年斑证明血液老化了。人各有志,执念各异,饭香屁臭,与旁人何干?
天黑了白了,夜以继日,周而复始。光明或至暗,风水轮流转,太阳家家门前照。各人有各人的命途,人模狗样,人五人六,风度各有姿态。
梧桐
从中国出发,到法国转了一圈,又回到中国,却叫法桐。出生的国籍是根,说奸商五百万美金卖美籍,穷人望洋兴叹。
梧桐的树龄,是古城街巷的身份证。砍了头,腰杆挺直,又生出茂密的枝叶,风在唱不死的歌。
寒冬来了,遮天蔽日,一片片枯叶的自由落体,如狡黠的舞蹈,大地在冷笑。黄马甲清洁工如木偶,月薪一千七,收藏离开母体的游子,交给火焰。
仍有不凋谢的树片,卷曲着死守不肯辞枝,和风雪一起哭泣。等待嫩芽新发,才退出历史舞台,干巴作响。
日结
村里一开大挂车的小伙子说,他打工是“日结”。日结?
他天黑上工,从老板手中接过车钥匙,上了大车去西安。去时拉石碴,回来拉建筑垃圾。一座座山一样的百吨货,组成长龙,蜿蜒于可供通行的大道上,呼啸前行,碾碎了暗夜或月光。老板乘大奔探路,腋下的皮包里塞有新铮铮号码不乱的钞票,以备买路。
去时拉的天生的石头,是自古大山的骨骼,被火药炸裂,碎骨拥挤着,卷着,然后与钢铁泥浆搅拌,升腾起华丽的大厦。回来拉的是再生的石块,拆了旧楼烂尾楼的骨头,称其垃圾,回填沟壑。
他买不起西安的楼房,尽管那里蕴含着他的血汗。他是牛马劳力,穷鬼,在暗夜里潜行,那华丽与他不相干。买的城镇安置房,月供是催命鬼。
天亮时分,他驱车回到原点,与老板一手交钥匙,一手交工资。日进六百元,好活儿。不日结拿到现钱,老子明天就不来了。让欠薪骗惨了,这一招让你放心。
按说三六一万八,比县长待遇高。但不是天天有活,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非月薪制。日结,下的啥苦嘛!小伙子苦笑了,像哭,还得活着,养家糊口,日子一天天过,每天的太阳是新的。
2025年3月2日清凉寺
【春日笔记:湖与鹅黄柳及其它】
鹅黄柳
一个闪身就越上了老树枝头
仿佛邻家小猫,疾走于童年的瓦脊
它叫春的声音——
犹如一瓢水浇到了一块烧红的铁上
给乡间潮湿、空旷的春夜陡添几分滋滋暖意
那时年少
只看见:阳光下,蝴蝶双飞
不曾见——
鹅黄柳边,雨天一些单飞的蜻蜓
早春二月
一落笔,百花似乎就要在体内
绽放。可游离于暮晚的风雪
却不答应:我的料峭尚未退却!
是啊,总有矛盾的两面体——
依附于我庸常每一日!
——我不得不,一棵草样
在风中——
反复练习柔术!
开湖
冰化了,湖又荡开柔波
枯荷即着青衣,可我还揣着去年的
莲蓬,坐看湖水噙住一坨
铅色的云
我已翻不出细浪,剥一把莲子
当诱饵也不行
夹岸数百米那几株山桃花
我恨你此刻灿烂,把春光写在脸上
我看谁都不是故人——
在满湖荷花,没盛开之前!
听湖
春日暮晚,当我抵近湖边
依依柳枝间的微风细语
带有暧昧的鹅黄色
在这星光与流萤变换无常的春夜
柳条,千丝万缕的捆绑是要把
大叶杨木讷的影子留下吗?
湖水不语,一些小浪花揣在心上
任凭微风一遍遍荡漾
我内心的陡峭突然来自于一湖水中
所有柔软物事一贯的缄默
此刻,我感知到——
鱼蟹藏身的湖底
有藕向上托举着荷粉嘟嘟芽孢
吐出一串串水泡
心湖
注定有一湖水
在这春日宁静的午后, 独自幽蓝 、幽蓝
仿佛满河谷的兰草 ,摊开它
荡气回肠的内心芳香的气场
如此绵密花的呼吸!
你与谁贴最近?
是啊 ,一湖水能蕴藏多少
鲜为人知的秘密?
一个冬天的封存,缄默湖水
内心涟漪此刻被风传颂
我的心湖啊, 其实你是有悸动的
你看那湖底鱼蟹 ,无论它们隐藏多深
随意吐纳几个轻微气泡
便让你深藏不露的黑,见了光
哦 ,再看那——
芊芊湖柳与绵绵水草
巨大的倒影相互交织
却与天空的云朵 ,相映成趣
仿佛一个人与一湖水的
前世与今生
抑或历数不清的纠结
段靖,甘肃康县人,省作协会员。诗歌刊发于《飞天》《诗歌月刊》《朔方》《诗潮》《诗选刊》《延河》《草堂》《四川文学》《星星散文诗》《回族文学》《北方作家》等,入选《奔腾诗歌年鉴》《甘肃的诗》《上升的岛屿》《2017中国诗人年选》《2019中国诗歌作品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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