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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日期:2025-08-24 07:58
写作核心提示:
写一篇关于《金斧头》的读书笔记作文,需要关注以下几个关键事项,才能使其内容充实、结构清晰、见解深刻:
1. "明确核心主题与中心思想:" "首要任务:" 首先要准确把握《金斧头》这个故事的核心主题。这通常与"贪婪、珍惜、智慧、回报、自然敬畏"等概念有关。故事讲述了一个樵夫因为贪婪而失去了宝贵的金斧头,最后又通过诚实的回报得到了三把更好的斧头。 "提炼中心思想:" 思考这个故事想要传达的最根本的道理是什么?例如,诚实和善良最终会得到好的结果,贪婪和自私只会导致失去。明确这一点是写好笔记的前提。
2. "梳理故事情节与结构:" "关键情节:" 清晰地复述故事的主要情节,包括起因(樵夫砍树)、经过(发现金斧头、失去金斧头、诚实归还、得到三把新斧头)和结果。 "情节作用:" 分析关键情节在推动故事发展和揭示主题方面的作用。例如,樵夫第一次遇到金斧头时的反应,第二次遇到时态度的变化,以及神(或老人)的判断标准等。
3. "深入分析人物形象:" "主要人物:" 重点分析樵夫这个人物
电话打来的时候,我正用一块半旧的棉布,擦拭那堂紫檀柜的铜活。
已经是第三遍了。
铜是新铜,亮得晃眼,我嫌它没根,沉不下去,少了那份岁月养出来的温润。
我对着铜片哈一口气,用指肚蘸了些极细的炉灰,一点一点地磨。
磨掉火气,磨出底蕴。
就像磨我这半辈子。
手机在积满刨花的木工案上,震得像条离了水的鱼,嗡嗡地响。
我没理它。
手里的活儿,不能断。这是师父传下来的规矩。天大的事,也得等手里这口气顺下去。
妻子秀莲拿着电话,快步从里屋走出来,脸上是压不住的喜气。
“老陈,快接!是京城来的!”
我这才停了手,把棉布整整齐齐叠好,放在一边。
我看着她,没动。
她把电话塞进我耳朵里,那头的人声音清亮,带着一股子公事公办的客气。
“是陈敬明师傅吗?恭喜您,您的作品《百年好合》,获得了本届‘金斧头奖’的特别金奖。”
我“嗯”了一声。
那边似乎愣了一下,可能没见过这么平静的获奖人。
他又补了一句:“这是咱们这行,最高的荣誉了。”
我还是“嗯”了一声,说:“知道了,谢谢。”
挂了电话,屋里很静。
静得能听见窗外老槐树上,一只麻雀梳理羽毛的声音。
秀莲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攥着我的胳膊,力气大得像把钳子。
“老陈,你听见没?金奖!特别金奖!”
我点点头,抽出被她攥麻了的胳膊,重新拿起那块棉布。
我继续擦我的铜活。
一下,又一下。
心里那块压了三十年的大石头,终于被撬动了。
滚落下去,发出空洞悠长的回响。
我赢了。
赢了陆广。
从我十六岁拜师,第一次在师父的院子里见到他,这场输赢,就刻进了我的骨头里。
我终于,赢了。
我对着那光可鉴人的铜片,咧开嘴,想笑。
可扯了半天,嘴角僵得像两块浸了水的木头。
我没笑出来。
眼睛里,却有东西涌了上来,又烫又咸。
第一章 一辈子的执念
我和陆广,是同一个师父带出来的。
师父姓白,是城里最后一代还会“鲁班锁”全套榫卯手艺的老木匠。
我叫陈敬明,陆广叫陆广。
我进门早三个月,是师兄。可师父总说,我名字里有个“敬”,性子却太直,像根不会转弯的木头。
陆广呢,名字里有个“广”,心思就活泛,像水,能屈能伸。
那时候我们都住在师父家后院的厢房里,一天三顿饭,跟着师父学手艺。
我学得笨,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师父让画一条线,我能用墨斗绷得笔直,分毫不差。
陆广不一样。
他总有新点子。师父教我们做最简单的方凳,我老老实实地量尺寸,开榫卯,打磨。
他倒好,做着做着,就能在凳子腿上给你变个花样出来,或是把凳子面做成带弧度的,说这样坐着舒服。
师父嘴上骂他“花里胡哨,不走正道”,可那眼神里的光,骗不了人。
我知道,师父是喜欢他的。
我们之间的那根刺,是在我十九岁那年扎下的。
城里新开的百货大楼,要在一楼大厅正中央,摆一扇百鸟朝凤的紫檀木大屏风。
点名要白师傅出手。
师父年纪大了,眼神和力气都跟不上,就说让徒弟来。
但只让一个人来。
他说:“你们俩,一人交个图样上来。谁的图好,谁就去。”
那半个月,我把自己关在屋里,饭都顾不上吃。
我翻遍了师父压箱底的那些旧书,什么《营造法式》、《园冶》,把里面所有关于鸟、关于凤的纹样都描摹下来。
我画的图,一笔一划,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每一根羽毛的走向,每一朵祥云的卷曲,都透着那么一股子不可动摇的“正”。
交图样那天,我看见了陆广的图。
我当时就愣住了。
他画的也是百鸟朝凤,可他的凤,那尾羽是张扬的,带着一股子要冲破画纸的劲儿。
他画的鸟,形态各异,有的甚至有些卡通,透着喜气。
最离谱的是,他在屏风的顶端,设计了一排小小的LED灯珠,说这样晚上开了灯,凤凰就像活过来一样,会发光。
我当时就说他:“这是胡闹!老祖宗的手艺,怎么能掺和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
陆广只是笑笑,说:“敬明师兄,时代不一样了。东西是做给人看的,得让人喜欢才行。”
结果,师父选了我的图。
师父拍着我的图纸,对百货大楼的经理说:“就这个,稳当。”
我心里那口气,终于顺了。
可我没想到,屏风做到一半,问题来了。
一块关键的主料,因为天气潮,裂了一道细纹。
那道纹不深,但对于一件传世的作品来说,就是天大的瑕疵。
我急得满嘴起泡,三天三夜没合眼。
是陆广。
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种进口的木材胶,颜色和紫檀木几乎一样。
他调了些木粉进去,小心翼翼地把那道裂纹给补上了。
补完之后,打磨上蜡,就是拿着放大镜,也看不出半点痕迹。
师父来看的时候,围着屏风转了三圈,最后,长长叹了口气。
他没说我,也没夸陆广。
屏风交工那天,百货大楼的经理和几个领导,都来了。
人人赞不绝口。
经理握着我的手,一个劲儿地说:“陈师傅,手艺高!真是大师风范!”
我脸上一阵阵发烫。
我看着站在人群外围,一脸平静的陆广,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晚上,师父把我们俩叫到跟前。
他把那张百鸟朝凤的图纸,放在我面前。
“敬明,这活儿,是你做的,名声,也是你的。”
然后,他又拿出一张存折,递给陆广。
“阿广,这是这次工钱的大头。你应得的。”
陆广没接,他说:“师父,我没做什么。”
师父摇摇头:“你什么都做了。你救了这扇屏风,也救了我的名声。”
“这手艺,传到我这儿,讲究的是个‘天衣无缝’。可我老了,看不见了,也做不动了。”
“敬明,你手稳,心正,是块好料。但木头是死的,人是活的。有时候,得懂得转圜。”
“阿广,你脑子活,路子野。但手艺的根,不能断。根要是断了,你那些花样,就都是没根的浮萍。”
那天晚上,师父说了很多。
我低着头,一个字一个字地听。
我没看陆广,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从那天起,我就知道,我和他,这辈子,算是杠上了。
我得向他,也向师父,向所有人证明。
不靠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单凭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我陈敬明,一样能站得住,一样能比他强。
这股劲,一憋,就是三十年。
第二章 最后的赌注
师父走后,我和陆广就分开了。
我在城南,守着师父留下来的老院子,开了个小小的木工作坊,名字就叫“白师傅手艺传承”。
来找我的,都是些懂行的老主顾,要的是真材实料,要的是那份慢工出细活的讲究。
陆广去了城北。
他租了个大厂房,挂上了“陆氏新中式家居”的牌子。
他开始用电脑画图,用上了电锯、电刨、数控雕刻机。
他的家具,设计新颖,出活儿快,价格也比我的便宜。
没几年,他的生意就做得风生水起,电视上都能看到他的广告。
而我,还守着我的刨子、凿子、墨斗,守着满屋的木头香和寂寞。
这些年,我们就像两棵隔着一条河的树。
远远地望着对方,谁也不说话,但都在暗暗地疯长,都想长得比对方更高,更壮。
我们明面上没再比过。
但我们这行,圈子就这么大。
谁家出了个好活儿,谁家接了个大单,不出三天,就传得人尽皆知。
他给新市长家做了套红木书房,我就非得给一个退休的老教授,用更精湛的手艺,打一套鸡翅木的明式圈椅。
他在省里拿了个“优秀青年企业家”的奖,我就闷头花了半年时间,修复了一件从乡下收来的破损古董花几,被市博物馆请去做了个专题展览。
我们就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马拉松。
我能感觉到,他也在看着我。
他每一次推出新品,那里面,总会留着一点“根”上的东西。
或许是一个经典的榫卯结构,或许是一个传统的雕花纹样。
我知道,那是做给我看的。
他在告诉我,他没有忘本。
而我,也憋着一口气。
我要用最纯粹、最传统的方式,堂堂正正地赢他一次。
这个机会,就是“金斧头奖”。
这是国家级的最高奖项,五年一届,被称作我们这行的“奥斯卡”。
为了这个奖,我准备了整整三年。
我用上了我半辈子的积蓄,托人从海外寻来了一块顶级的紫檀大料。
光是这块木头,就让我的家底空了一半。
秀莲劝我:“老陈,你这是何苦呢?一把年纪了,跟他较什么劲?咱们安安稳稳过日子,不好吗?”
我眼睛盯着那块墨紫色的木头,像着了魔。
“你不懂。”
我说。
“这不是较劲,这是我欠自己的一口气。这口气不出,我这辈子都过不踏实。”
儿子小军也劝我。
他大学毕业,在一家互联网公司上班,对我这套老手艺,向来是看不上眼的。
“爸,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守着这些老古董。你看人家陆叔,都开上分公司了。你这一个柜子,做一年,人家厂里一天能出一百个。”
我把手里的凿子,往案板上一顿,震得木屑纷飞。
“那能一样吗?他那是流水线上下来的‘产品’,我这,是心血养出来的‘作品’!你懂个屁!”
小军被我吼得不敢作声。
秀莲把他拉到一边,叹着气说:“让你爸弄吧,这是他一辈子的念想。”
那一年,我几乎是睡在了作坊里。
设计图纸,我改了十几稿。
每一处尺寸,每一个细节,都用卡尺量了又量。
我不用任何电动工具。
开料用大锯,刨平用手刨,雕花用刻刀。
那座一人多高的“百年好合”龙凤呈祥对开门大柜,是我用生命在雕琢。
夏天,作坊里像个蒸笼,我身上的汗衫,湿了干,干了又湿,结出一层白色的盐霜。
冬天,北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冻得我手脚僵硬。我就喝口烈酒,暖暖身子,继续干。
秀莲每天给我送饭,看着渐消瘦,眼窝深陷,她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地把饭菜摆好,然后帮我收拾满地的刨花。
柜子完工那天,是去年腊月。
我给它上了最后一道蜡,用软布抛光。
当那温润深沉的紫光,从木头深处,一层一层地透出来时,我整个人都虚脱了。
我扶着柜子,慢慢地坐到地上。
我看着它。
那龙,鳞甲毕现,仿佛要乘风而去。
那凤,羽翼华美,好似要引吭高歌。
我知道,我这辈子,可能再也做不出比这更好的东西了。
这就是我的巅峰,我的绝唱。
我把它运到京城去参赛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陆广,这一次,我看你怎么赢我。
我赌上了我的一切。
我的时间,我的心血,我的全部家当,还有我作为一个手艺人,最后的尊严。
我就是要用这座柜子,去撞开那扇我一直没能迈过去的门。
我要让他,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第三章 尘埃落定日
获奖的消息,像一颗石子,在我这个平静的小院里,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亲戚、朋友、老邻居,甚至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都打来了电话。
道贺的,恭维的,探听奖金有多少的,应有尽有。
我一概交给秀莲去应付。
我把自己关在作坊里,对着那座空出来的位置发呆。
“百年好合”大柜已经被运到京城的展览馆,要作为获奖作品展出一年。
可我总觉得,它还立在那儿。
那深沉的紫,那华美的光,还在我眼前晃。
秀莲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走了进来。
两个荷包蛋,几片青菜,卧在浓白的面汤里。
“老陈,高兴傻了?饭都不吃了?”
她把碗放在我手边的木凳上,挨着我坐下。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我没作声,拿起筷子,挑起一根面条。
“你在想陆广。”
秀莲一句话,就戳破了我心里的那层窗户纸。
我夹着面条的手,顿了一下。
“他这次,也送了作品去。我听人说了。”
秀莲轻轻地说。
“是啊。”我把面条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那你现在赢了,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秀莲看着我,眼神里没有喜悦,只有一种淡淡的,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我咽下面条,放下筷子。
什么滋味?
我问自己。
是一种巨大的空虚。
就像一个绷紧了三十年的弹簧,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道。
松垮垮的,软绵绵的,不知道该往哪儿使劲了。
我以为我会欣喜若狂,会仰天长啸,会喝个酩酊大醉。
可我没有。
我的心里,平静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我不知道。”
我老老实实地。
“我就是……想见见他。”
“见他干什么?”秀莲问,“去跟他炫耀?去笑话他?”
我摇摇头。
“不是。”
“那是什么?”
我想了很久。
“就是想……跟他喝顿酒。就我们俩。”
我说。
“这盘棋,下了半辈子。现在,棋下完了。总得跟对手,复个盘吧。”
秀leian看着我,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呀,就是个犟种。这哪是下棋,这是拿自己的命在赌。”
她站起身,拍了拍我身上的木屑。
“去吧。把这碗面吃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这回,没人拦着你了。”
我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面条很香,汤很热。
暖意顺着喉咙,一直流到胃里,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
儿子小军是晚上回来的。
他提着两瓶好酒,一进门就嚷嚷:“爸!我爸是大师了!今天我得跟我爸好好喝两杯!”
他把酒放在桌上,一脸的兴奋。
“爸,我同事都羡慕死我了。他们说,我爸这是‘大国工匠’啊!我跟我们老板说了,老板说,等您那柜子展完了,他想出高价买了,放他办公室里。”
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秀莲在厨房里忙着炒菜,笑着说:“你爸今天高兴,你陪他喝点。”
酒菜上桌,小军给我满上一杯。
“爸,我敬您!以前是我不懂事,总觉得您这手艺不挣钱,没前途。现在我明白了,这叫文化,叫传承!是我格局小了。”
他一口把杯里的酒干了。
我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辛辣的液体,像一条火线,从舌尖烧到心里。
“小军。”我开口了。
“哎,爸,您说。”
“你陆叔的公司,现在怎么样了?”
小军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
“陆叔?挺好的啊。人家现在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长了。我们公司的好多办公家具,都是从他们那儿采购的。设计好,质量也过硬。”
“上市公司了啊……”我喃喃自语。
原来,他已经走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
而我,还守在这个小院里,用最笨的办法,跟他较着劲。
“是啊。”小军又给我倒上酒,“爸,说真的,您二位都是我们这个城市的传奇。一个把传统做到了极致,一个把现代做到了顶峰。你们俩,就像……”
他想了半天,憋出一个词。
“就像武侠小说里的‘南帝北丐’!”
我听着这个不伦不类的比喻,忍不住想笑。
南帝北丐?
我和他,哪有那么潇洒。
我们不过是两个被手艺困住了一辈子的木匠。
一个想挣脱,一个想守住。
“爸,您拿了这个大奖,以后有什么打算?”小军问。
打算?
我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液,一片茫然。
赢了陆广,这个我奋斗了半生的目标,突然就达成了。
我的人生,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方向。
就像一艘船,在海上航行了几十年,一直朝着一座灯塔。
现在,船到岸了,灯塔也就在眼前了。
可我,却不知道该下船,还是该掉头回去了。
“还没想好。”
我说。
“先歇歇吧。”
那晚,我没喝多。
小军倒是醉了,趴在桌上,嘴里还念叨着“我爸是大师”。
秀莲把他扶回房间。
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月亮。
月光如水,洒在老槐树的叶子上,斑驳陆离。
我心里那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我得去见他。
我得当面告诉他,陈敬明,赢了。
不是为了羞辱,也不是为了炫耀。
就是为了给这三十年的执念,画上一个句号。
一个由我,亲手画下的,完整的句号。
第四章 庆功酒与旧地址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
天刚蒙蒙亮,我就穿戴整齐,出了门。
我没去我的作坊,而是去了城里最大的一家商场。
我要买一瓶好酒。
不是给别人,是给我和陆广的。
这顿酒,我们欠了三十年。
商场的烟酒专柜,琳琅满目。
穿着制服的导购小姐,热情地向我推荐各种包装精美的洋酒。
我摆摆手,径直走到白酒区。
我的目光,落在了一瓶酱色的茅台上。
我知道陆广好这口。
年轻时,我们跟着师父,偶尔能蹭到一点酒喝。
我喜欢喝二锅头,劲儿大,解乏。
陆广就喜欢咂摸那几口酱香型的酒,他说,这酒,有回甘,像人生。
我当时还笑话他,年纪轻轻,就学着老头子一样谈人生。
“就这瓶。”我指着那瓶茅台。
导购小姐眼睛一亮,笑容更甜了。
“先生您真有眼光,这是三十年陈酿的,最适合送给尊贵的客人。”
我心里说,他算什么尊贵的客人。
他是我一辈子的对手。
只有最烈的酒,才配得上最强的对手。
付了钱,我提着沉甸甸的酒,心里也跟着沉甸甸的。
我不知道待会儿见了面,该说什么。
是拍着桌子,把奖状摔在他面前,说“陆广,你服不服”?
还是像个老朋友一样,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聊这些年的风风雨雨?
我想象不出那个画面。
我只知道,我必须去。
我打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城北,陆氏家居。”
司机是个中年人,从后视镜里打量了我一眼。
“去陆氏啊?您是谈生意?”
“不是。”我摇摇头,“找人。”
“哦。”司机发动了车子,“陆氏现在可了不得,大企业。就是他们那个老厂,早就不在那儿了。”
我心里一动:“那搬到哪儿去了?”
“工业区呗!新的厂房,气派得很。我上次拉个客户去过,那叫一个大。”
我沉默了。
是啊,他早就鸟枪换炮了。
我还在想着他的那个老地方。
那个我们曾经一起挥洒过汗水和青春,也埋下过仇恨和竞争种子的老厂房。
“师傅,不去新厂。”我说,“就去老地址。”
司机有些奇怪:“老地址?那儿早就拆了,盖成一个什么……创意园了。您去那儿找谁啊?”
“就去那儿。”我坚持道。
车子穿过大半个城市。
窗外的景象,飞速地向后退去。
高楼越来越多,街道越来越宽。
这座城市,变得我快不认识了。
就像陆广一样。
他变得越来越成功,越来越光鲜,也越来越让我……看不懂了。
车子在一个挂着“北岸创意园”牌子的大门前停下。
我付了钱,提着酒下车。
这里,我还有印象。
门口那两棵大梧桐树,还是老样子,只是粗壮了许多。
但里面,已经完全变了。
记忆中那个尘土飞扬、堆满木料的大院子,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设计感十足的小楼,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院子里,有咖啡馆,有画廊,有服装设计工作室。
穿着时髦的年轻人,端着咖啡,说说笑笑地走过。
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香气和一种我叫不上名字的香水味。
再也闻不到那熟悉的,辛辣又醇厚的木头味了。
我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像个走错了地方的乡下人。
我提着那瓶价值不菲的白酒,感觉自己和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这里,真的曾是陆广的工厂吗?
那个曾经和我一样,满身木屑,两手老茧的陆广,真的会属于这里吗?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我凭着记忆,往里走。
我记得,他的办公室,就在最里面,靠东墙的那一排平房里。
现在,那排平房,变成了一栋三层高的灰色小楼。
楼下挂着一个木制的牌子,上面用很艺术的字体,刻着三个字:
“陆工作室”。
我心里一阵恍惚。
陆氏家居……陆工作室……
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我站在楼下,抬头看着二楼的窗户。
窗帘拉着,看不见里面。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要上战场一样,把那瓶酒,紧紧地抱在怀里。
然后,我迈上了台阶。
第五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推开那扇厚重的玻璃门,一阵暖气扑面而来。
里面很安静。
没有机器的轰鸣,没有工人的喧闹。
只有一个穿着干净白衬衫的年轻人,正坐在一张巨大的原木桌子后面,对着一台苹果电脑,专注地画着什么。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
他很年轻,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
眉眼之间,有几分熟悉的影子。
“您好,请问您找谁?”他站起身,很有礼貌地问。
我一时有些局促,把怀里的酒,往身后藏了藏。
“我……我找陆广,陆师傅。”
我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声音有些干涩。
三十年了,我都是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很少宣之于口。
年轻人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滞。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表情,有惊讶,有疑惑,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悲伤。
“您是……?”他问。
“我姓陈,叫陈敬明。是……他的一个老朋友。”
我撒了个谎。
我总不能说,我是来找他一决胜负的宿敌吧。
听到“陈敬明”三个字,年轻人的眼神,又变了。
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我,从头到脚。
那目光里,带着一种探究,一种审视,仿佛在对照着某个记忆中的形象。
“您就是陈敬明……陈伯伯?”
他试探着问。
一声“陈伯伯”,叫得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看着他,脑子里飞快地搜索着。
“你是……?”
“我叫陆平,是陆广的儿子。”
他朝我微微鞠了一躬。
陆广的儿子。
我愣住了。
我记得陆广结婚很早,他儿子应该就比我的小军小个一两岁。
怪不得,眉眼那么像。
只是,陆广的眼神里,总是带着一股子不服输的精明和锐气。
而这个叫陆平的年轻人,眼神很温和,很平静。
“你好,你好。”我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伯伯,您快请坐。”
陆平拉开一张椅子,又给我倒了一杯水。
我坐下来,目光忍不住四下打量。
这里,不像办公室,更像一个展厅。
墙上挂着几幅装裱起来的家具设计图,线条简洁流畅,是我看不懂的风格。
角落里,摆着几件已经成型的家具。
一把椅子,一张茶几,一个书架。
造型都很简单,但木料的质感,和细节处的打磨,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讲究。
这不是陆广的风格。
陆广的东西,总是带着一种“入世”的热闹和繁华。
而这里的东西,很“出世”,很安静。
“陆师傅……你父亲,他不在吗?”我捧着水杯,终于问出了口。
陆平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背对着我,正在给我续水。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他……”
他转过身,把水杯轻轻地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我父亲,他已经不在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平。
但我听见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轻轻地,却又无比清晰地,敲在我的心上。
“不在了?是……出差了?还是去新厂区了?”
我抱着一丝侥oken地问。
我宁愿相信,是我听错了,或者是我理解错了。
陆平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不忍。
他摇了摇头。
“陈伯伯,我父亲,他三年前,就已经病逝了。”
轰隆!
我感觉我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一片空白。
耳朵里,嗡嗡作响。
我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只看见陆平的嘴巴在一张一合,但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病逝了?
三年前?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我这三年,没日没夜地做那座柜子,心里想的,嘴里念的,全都是他陆广!
我把他当成我攀登的唯一一座高山。
我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终于爬到了山顶,准备振臂高呼。
结果,有人告诉我,这座山,早就没了。
它在三年前,就塌了。
我一直……一直在跟一个影子,在跟一个幻觉,在跟一个我自己的执念在战斗?
这……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我手里的那瓶酒,突然变得无比沉重。
那红色的绸带,那金色的标签,此刻看来,是那么的刺眼,那么的讽刺。
我提着它,兴冲冲地来,准备开一场盛大的庆功宴。
可我的对手,我的“敌人”,连酒席都没等到,就提前离场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场宴席的存在。
我像个傻子。
一个自导自演了半辈子独角戏,最后发现连观众都没有的,可怜的傻子。
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水杯里的水,晃出一圈圈的涟漪。
“陈伯伯,您……您没事吧?”
陆平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抬起头,想对他笑一笑,告诉他我没事。
可我的脸,僵硬得像一块风干了的木头。
我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喉咙里,像是被一团滚烫的棉花,死死地堵住了。
第六章 一杯未尽的酒
“什么病?”
过了很久,我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声音沙哑得不像我自己的。
“肺癌。”陆平的眼神黯淡下去,“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他没告诉多少人,不想让大家替他操心。”
肺癌……
我脑子里立刻浮现出陆广年轻时的样子。
他总喜欢在干完活之后,叼着一根烟,眯着眼睛,靠在木料堆上。
烟雾缭绕中,他那张年轻的脸上,总是带着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桀骜。
我总说他,早晚要把肺给熏坏了。
他总是不屑地笑笑,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没想到,一语成谶。
“那……‘陆氏家居’……”我艰难地问,“不是上市了吗?电视上还……”
陆平苦笑了一下。
“那是我爸还在的时候,卖掉的。”
“卖掉了?”我更糊涂了。
“嗯。”陆平点了点头,给我解释起来。
“大概五年前,我爸的身体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工厂的规模越来越大,他的精力越来越跟不上。再加上市场竞争激烈,他为了拉投资,陪人喝酒,熬夜画图,把身体彻底掏空了。”
“后来查出病,需要一大笔钱治疗。他就把‘陆氏家居’的品牌和整个厂子,都卖给了一家大的投资公司。换来的钱,一部分用来治病,一部分,留给了我和我妈。”
陆平说得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别人的事。
“所以,您在电视上看到的,跟省里领导握手的,已经不是我父亲了。那只是一个……挂着我父亲名字的商业符号而已。”
“我父亲他,用这个品牌,换了我们娘俩后半生的安稳。”
我呆呆地听着。
原来是这样。
原来,我这些年,一直视为目标的那个庞然大物,那个光鲜亮丽的“陆氏家居”,早就跟他陆广本人,没有太大关系了。
我一直在跟一个空壳子,一个资本运作的商业帝国在较劲。
而真正的陆广,却在病床上,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耗尽了他最后的光和热。
我手里的那瓶酒,此刻烫得像一块烙铁。
我把它放在了地上。
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陈伯伯,”陆平看着我,“您……是不是一直把我爸,当成对手?”
我没有。
这还需要吗?
我的半辈子,都写着答案。
陆平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其实,我爸也一样。”
我猛地抬起头,看着他。
“他也一样?”
“嗯。”陆平站起身,走到墙角那个不起眼的书架旁。
他从最下面一格,抽出一本厚厚的,牛皮封面的本子。
本子的边角,已经磨损得很厉害了。
他把本子,放在我面前。
“这是我爸的日记,或者说,是他的工作笔记。他从生病后开始写的,断断续续,写了两年。”
我看着那本笔记,手有些发抖,不敢去碰。
“您看看吧。”陆平说,“这里面,有很多次,提到了您。”
我犹豫了很久,终于伸出手,翻开了那本笔记。
字迹很潦草,有些地方甚至有些凌乱,看得出,写字的人,力气已经很虚弱了。
我翻了几页,很快就找到了我的名字。
“……今天又看到陈敬明那个老顽固的消息了。他居然还在用手刨推大料,真是个傻子。可这世道,像他这样的傻子,不多了。我有时候,还真有点羡慕他。”
“……小军那孩子,来我公司面试过。我没让他过。这孩子,心太活,不踏实。不像他爸。陈敬明这辈子,就死心眼地守着那点手艺,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听说,他在准备‘金斧头奖’。用的是紫檀。这家伙,是要拼命了。也好,让他拿一次吧。这辈子,他活得太累了。我们这行,终究是要被时代淘汰的。能有他这样一个人,守着老祖宗的脸面,也算是我们这代手艺人,最后的体面了。”
“……化疗太难受了。疼得睡不着的时候,我就想,陈敬明现在,肯定在作坊里,叮叮当当地凿着木头。那声音,比什么安眠药都管用。好像听着那声音,我就觉得,我们这门手艺,还没死透。”
我一页一页地翻着。
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掉了下来。
一滴,一滴,砸在那泛黄的纸页上,晕开了一片墨迹。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原来,在他心里,我不是一个不共戴天的敌人。
而是一个……傻子,一个顽固的守望者,一个让他羡慕又敬佩的……同路人。
我们就像在一条黑暗的隧道里,各自前行的两个人。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在赛跑,在比谁先跑到出口。
可他,却只是把我当成了黑暗中,唯一能听到的,另一串脚步声。
那脚步声,让他觉得不孤单。
让他觉得,这条路,还有人陪着他一起走。
我把他当对手,他却把我当道友。
我何其愚蠢!何其可笑!
我捂住脸,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三十年的执念,三十年的不甘,三十年的恩恩怨怨。
在这些潦草的字迹面前,轰然倒塌。
灰飞烟灭。
陆平默默地递过来一张纸巾。
“陈伯伯,我爸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师爷。他没能守住师爷传下来的手艺。”
“他说,他最佩服的人,是您。因为您替他,守住了。”
“他还说,等他病好了,一定要找您,好好喝一杯。把当年在师父家没喝完的那顿酒,补上。”
我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那瓶我提来,准备用来庆功,用来宣示胜利的酒。
原来,也是他心心念念,却再也喝不到的,一杯和解之酒。
我们都想请对方喝酒。
却都,迟了。
第七章 迟来的真相
我在陆平的工作室里,坐了很久。
哭过之后,心里那股堵了几十年的气,好像也跟着眼泪,一起流走了。
剩下的,是无尽的怅然和悔恨。
陆平没有催我,只是安静地陪着我,时不时给我续上热水。
他是个好孩子,比我那个咋咋呼呼的儿子,沉稳多了。
“你……怎么没去你爸那个大公司?”我擦干眼泪,声音嘶哑地问。
“我对那些不感兴趣。”陆平摇摇头,“我爸也不希望我走他的老路。他说,太累了,不值得。”
“我大学学的是设计。我爸走后,我就把这个老厂房盘了下来,开了这个工作室。算是……换一种方式,继续跟木头打交道吧。”
他指了指角落里那几件家具。
“这些,都是我自己设计的。不为卖钱,就是喜欢。”
我站起身,走到那把椅子前。
那是一把很简单的扶手椅,没有什么雕花,也没有复杂的结构。
但线条非常流畅,每一个连接处,都处理得天衣无缝。
我伸出手,抚摸着椅子的扶手。
那木头,被打磨得像婴儿的皮肤一样光滑温润。
在扶手下方,一个很不显眼的地方,我摸到了一个熟悉的结构。
是一个小小的,楔钉榫。
这是师父当年教给我们的,最基础,也最考验功夫的一种榫卯。
我抬头,看向陆平。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腼腆的笑容。
“我爸教我的。他说,不管设计怎么变,这‘骨头’,不能丢。”
我的心,又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陆广,陆广。
你这个家伙,嘴上说着要挣脱,要创新。
可到头来,你还是把这最根本的“骨头”,传给了你的儿子。
你才是那个,真正看明白了的人。
“陈伯伯,您跟我来。”
陆平带着我,走上二楼。
二楼是一个很温馨的起居室,看得出,是有人常住的。
在靠窗的位置,摆着一把摇椅。
一把很普通,很朴素的,白蜡木摇椅。
摇椅的靠背上,刻着一朵小小的,含苞待放的莲花。
刀法不算精湛,甚至有些生涩。
但看得出,刻的人,很用心。
“这是我爸,留下的最后一件作品。”陆-平轻声说。
“他生病后期,手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但他还是坚持,每天都要做一点。他说,他要给我妈,做一把最舒服的摇椅,让她以后,可以坐着摇椅,晒晒太阳,想想他。”
我走上前,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那朵莲花。
我的指尖,能感觉到刻刀在木头上,每一次迟疑的,颤抖的,却又无比坚定的划过。
这不是一件“作品”。
这是一个丈夫,留给妻子最后的温柔。
这是一个手艺人,对自己一生所爱,最深情的告白。
跟它比起来,我那座金碧辉煌,价值连城的“百年好合”大柜,是那么的冰冷,那么的匠气,那么的……没有灵魂。
我一直以为,我赢了。
我赢得了荣誉,赢得了名声,赢得了这场长达三十年的比赛。
可直到今天,站在这把朴素的摇椅面前,我才发现。
我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我赢了天下,却输给了他。
因为他,比我更早地明白了,我们这双手,这门手艺,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是为了输赢,不是为了名利。
是为了爱,为了生活,为了身边那些我们真正在乎的人。
下楼的时候,我的脚步,很沉重。
走到门口,我停下来,回头看着陆平。
“孩子,好好干。”我说,“你爸……会为你骄傲的。”
陆平对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陈伯伯,您也是。”
我提着那瓶始终没有打开的酒,走出了“陆工作室”。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我站在那两棵梧桐树下,回头望去。
那栋灰色的小楼,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安静。
我仿佛看见,陆广就站在二楼的窗前。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工装,嘴里叼着烟,眯着眼睛,对我笑着。
那笑容里,没有了当年的桀骜和锐气。
只有一种过来人的,淡淡的释然。
我对着那扇窗户,也笑了。
这一次,我笑出来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把那瓶酒,放在了梧桐树下。
陆广,这杯酒,我敬你。
敬你这个,我恨了半辈子,也敬了半辈子的对手。
敬你,比我先走一步,也比我,先活明白了。
下辈子,如果还做木匠。
我不跟你比了。
我跟你,踏踏实实地,做几件能暖人心的家具。
好不好?
第八章 木头与人生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一路上,脑子里浑浑噩噩,像是被掏空了。
回到家,秀莲正坐在客厅里,戴着老花镜,给我整理那些获奖的证书和媒体的报道。
见我回来,她高兴地迎上来。
“老陈,你可算回来了。你看,市电视台的记者都打电话来了,说要给你做个专访。”
她把一张剪报递给我。
上面是我那座“百年好合”大柜的照片,旁边是大红的标题:“匠心筑梦,我市木雕大师陈敬明勇夺全国金奖”。
我看着那张报纸,觉得无比的陌生和遥远。
那上面的人,真的是我吗?
“怎么了?去见陆广,不顺利?”秀莲看出了我的不对劲。
我没有说话,走到桌边,把那尊金光闪闪的“金斧头”奖杯,拿了起来。
奖杯很重,冰凉的金属,硌得我手心生疼。
我看着它,看了很久。
然后,我把它,轻轻地放进了储藏室的柜子里。
和那些旧工具,旧木料,堆在了一起。
秀莲愣住了。
“老陈,你这是干什么?这可是你盼了一辈子的东西!”
我转过身,看着她,眼圈红了。
“秀莲,我错了。”
秀莲被我吓了一跳,扶着我坐下。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把今天去陆广工作室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她。
我说得很慢,很艰难。
说到陆广的日记,说到那把摇椅,我的声音,又哽咽了。
秀莲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她的眼圈,也慢慢地红了。
等我说完,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握住了我那双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
“老陈,不怪你。”
她说。
“你们俩,都太要强了。就像两块硬木头,非要往一块儿撞,都疼。”
“他走了,是可惜。但你能想明白,也不晚。”
那天晚上,小军也回来了。
他看到我把奖杯收了起来,也很惊讶。
我把他叫到身边,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储藏室里,拿出了一块小小的木料,和一把刻刀。
“爸,您这是?”
“坐下。”
我把刻刀,塞到他手里。
“我教你,刻一朵最简单的花。”
小军一脸的 bewildered,“爸,我……我不会啊。再说,我学这个干什么?”
“不用你干什么。”
我握住他的手,手把手地,带着他在木头上,刻下第一刀。
“我就是想让你知道,你爸这双手,除了会跟人争强好胜,还会做点别的。”
木屑,在灯下,簌簌地落下。
我的动作很慢,很稳。
我跟小军讲,这块木头,是什么木。
它的纹理,它的脾气。
我跟他讲,这把刻刀,要怎么握,力道要怎么用。
我不再讲那些“规矩”、“传承”的大道理。
我只讲,当你的心,静下来的时候,你手里的木头,会跟你说话。
小军一开始很不耐烦,但慢慢地,他也安静了下来。
他开始专注地看着我手上的动作,感受着刀尖在木头里游走的细微变化。
窗外,夜色已深。
屋子里,只有我和儿子,还有一盏温暖的台灯。
灯光下,我们父子俩的头,靠得很近。
那一刻,我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安宁。
我好像明白了。
陆广留给他儿子的,是一门“骨头”里的手艺,和一种活在当下的智慧。
而我,又能给我的儿子,留下些什么呢?
不是一座冷冰冰的奖杯,也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声。
或许,就是这一个安静的夜晚。
就是这手把手相传的,一点点手心的温度。
就是让他明白,在这个浮躁的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专注。还有一种人生,叫做踏实。
这就够了。
第二天,我推掉了所有的采访。
我给京城的组委会打了电话,说我想把那座“百年好合”大柜,捐给国家工艺美术馆。
我只有一个要求。
在作品介绍的牌子上,除了我的名字,再加一个名字。
陆广。
因为那座柜子的灵魂,是他给的。
从此,我不再接那些争名夺利的大活儿了。
我的作坊,还在开着。
只是,来找我的,不再是那些豪门大户。
是街坊邻居,是普通百姓。
有的是家里的旧桌子腿坏了,让我给修修。
有的是想给刚出生的孙子,打一张结实又没有油漆味的小木床。
活儿不大,挣钱也不多。
但我做得,很安心,很快乐。
有时候,小军周末回来,也会跑到我的作坊里。
他会拿起一块废木料,用我教他的方法,歪歪扭扭地刻上几刀。
虽然刻出来的东西,还看不出是个什么模样。
但我知道,有一颗种子,已经在他心里,悄悄地发了芽。
我这辈子,都在跟木头打交道。
年轻时,我以为木头是我的战场,我要用它来征服世界。
到了现在,我才明白。
木头,其实是我的镜子。
它照出了我的执念,我的狭隘,也照出了我最终的,和解与回归。
人生,不就是一块木头吗?
任凭你怎么雕琢,怎么打磨。
到最后,能留下的,不是外表有多华丽。
而是那份,经历过岁月之后,依然温润的,木头的本心。
元素之间的关系比元素更重要,整体大于部分之和,多出来的部分就是元素之间的关系; 关系结构不变,系统的结果也不会变。第二序改变,改变的就是系统的结构。
在解决独立、单点、局部的简单系统时,还原论的思路更加有效;在面对复杂问题时,系统论的方法则更加有效。 在分析物理、化学这种非生命体、自然科学的时候,还原论更有效;在讨论生物、社会、心理这种生命体、交互性多的领域,系统论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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