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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日期:2025-11-03 22:27

写作核心提示:
这是一篇关于搞点活动作文应该注意哪些事项的文章:
"策划活动,妙笔生花:写好活动作文的注意事项"
无论是学校组织的趣味运动会、班级策划的生日派对,还是社团举办的主题分享会,活动都是我们生活中色彩斑斓的一部分。将一次精彩的活动记录下来,分享给大家,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然而,如何用文字生动地描绘出活动的全貌,让读者仿佛身临其境,感受到那份热烈与激情呢?写好活动作文,需要我们注意以下几个关键事项:
"一、 精心选材,突出重点"
一次活动通常包含很多环节和细节,但一篇作文不可能事无巨细地全部罗列。因此,选材是写好活动作文的第一步。你需要思考:
1. "活动最精彩、最难忘的部分是什么?" 是某个同学的突出表现?是一次意想不到的有趣插曲?还是整个活动高潮迭起的氛围? 2. "你想通过这篇作文表达什么中心思想?" 是赞扬团队精神?是展现青春活力?还是记录难忘的瞬间? 3. "根据中心思想,选择最能支撑它的素材。" 不要面面俱到,要有所侧重,将最能体现活动特色和意义的部分作为描写的重点。
"二、 详略得当,主次分明"
确定了重点之后,就要在写作时处理好详略关系。对于重点部分,要浓墨重
傍晚时分,独山县井城街道三桥社区的路灯渐次亮起,灯光下村民们三三两两漫步闲聊,脸上洋溢着安心的笑容。
“孟嬢,你来得正好,我们正‘摆白’呢。广场要是能添几条长凳子,歇脚就更方便了。”
“明年春节,咱们能不能在这儿多搞点活动?”
三桥村民组的网格员孟锦月刚走进议事广场,就被几位居民热络地围住。交谈间,新的民生期待被自然而然地提上了议事日程。
群众在“井管来摆白”议事会上畅所欲言。
在独山话里,“摆白”就是聊天、拉家常的意思。井城街道将这种朴实的互动升级为党建引领下的“井管来摆白”议事模式,探索出一条听民声、解民忧、聚民心的基层治理新路径。
“这个‘摆白’会真好,咱们可以把心里话说出来,问题还解决了。”提及议事会,三桥村民组的黎清兰竖起大拇指,“以前没啥活动场地,现在社区建好了活动广场,让我们能在这里跳跳舞,搞搞活动,真心为他们点赞。”
三桥组幸福巷居民议事活动广场。
三桥村民组地处城乡接合部,既非典型农村,又非成熟城镇,公共服务滞后一度成为困扰群众的短板。今年2月底,在一次“摆白”议事会上,居民们提起:寨子里照明不足,夜里出门不安全也不方便。
群众的声音被认真记录,安装路灯也从大家的“心头事”变成了三桥社区的“上心事”。三桥社区党委书记、居委会主任韦佳威立即组织调研,发现不止一个村组存在照明不足的问题。社区迅速行动,将其余有同样需求的村组统筹考虑,通过“微心愿”平台统一发布需求清单。辖区内公职人员踊跃认领心愿,组团采购配件齐全的路灯并送到社区。这份暖心接力,让8个村组所需的73盏崭新的路灯很快安装完成,用时仅一个多月。
社区工作人员与居民一起打扫街道。
不仅如此,“社区是我家,治理靠大家”的主人翁意识也在三桥社区悄然形成。越来越多群众主动参与到社区事务中,主动清扫门前道路,自愿维护公共设施,积极为社区贡献力量。在三桥村民组,被群众推选出来的义务监工组代表莫先玉、岑义恒等人,每天都会在社区里转转,从路灯安装到路面修缮、墙绘彩绘都仔细检查,都像打理自家院子一样用心。
如今,三桥社区已建立42个“井管来摆白”固定议事平台,将群众“盼的事”切实转化为党组织和党员“干的事”,着力构建从单向管理到多元共治的基层治理新格局。
贵州日报天眼新闻记者 李嘉琪
编辑 王维维
二审 梁晓琳
三审 张发扬
陈静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疙瘩汤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我正坐在阳台上,看着楼下那家新开的网红奶茶店发呆。那地方,曾经是我们的“老地方家常菜”。
三年了。从同学会上的一个玩笑,到我们俩搭上全部身家,再到最后关门那天,我俩坐在空荡荡的店里,一瓶二锅头喝到天亮。
儿子张磊总念叨我,说我一把年纪了还瞎折腾,把养老钱都“赔”进去了,落得个血本无归。
他不知道,我“赚”回来的,是他妈走后,这个家里最缺的东西——烟火气。而这烟火气,就盛在陈静端来的这碗汤里。
这事儿,还得从三年前那场乱糟糟的三十年同学会说起。
第1章 同学会上的一个“火星子”
人到了五十五岁这个坎儿,说老不老,说小不小,就跟下午四五点钟的太阳似的,光还在,热乎劲儿却是一点点在往下撤。我叫张卫东,从本地一家老国营造纸厂的维修车间退下来两年,每天的生活就像那厂里用了三十年的老钟,准时,但沉闷。早上六点醒,公园里溜达一圈,回家伺候阳台那几盆半死不活的花,然后就是对着电视发呆,等着儿子张磊一家周末过来吃顿饭。
我老伴儿走了五年了,家里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张磊孝顺,总说:“爸,您别老闷着,出去找老同事下下棋,旅旅游。”我知道他是好心,可那股子劲儿,就是提不起来。心里头,好像有个零件松了,空落落的,晃荡着疼。
那场三十年的高中同学会,就是在这晃荡中,被老班长硬拽着去的。
酒店包间里乌烟瘴气,一张大圆桌坐得满满当当。当年那些扎着羊角辫、穿着白衬衫的少男少女,如今一个个都顶着肚腩,亮着脑门,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一股子被生活盘过的沧桑。大家互相敬酒,吹嘘着自家孩子多有出息,自己又换了多大的房子。我坐在角落里,听着这些,觉得跟听另一个世界的故事一样,插不上嘴,也融不进去。我那点退休金,在这些当老板、当领导的老同学面前,实在不够看。
就在我准备提前开溜的时候,陈静端着一杯茶,坐到了我旁边。
“张卫东,怎么一个人躲这儿喝闷酒?”
我抬起头,愣了一下。眼前的陈静,跟记忆里那个文静、爱脸红的女孩儿已经大不一样了。她穿着一件淡紫色的衬衣,头发盘得利利索索,眼角有了细纹,但眼神清亮,透着一股子温和。岁月没饶过她,但似乎也格外优待她,让她沉淀出一种从容的气质。
“陈静啊,你这变化可真大,差点没认出来。”我赶紧笑了笑,有点不自然。
“你倒是没怎么变,还是那么不爱说话。”她也笑了,眼角的皱纹像水波一样漾开,“听说你……嫂子她……”
“嗯,走了几年了。”我端起酒杯,一口闷了,喉咙里火辣辣的。
包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安静,大家似乎都想起了些什么。老班长出来打圆场:“哎,不说这个不说这个!来来来,咱们聊点高兴的!陈静,听说你那手艺,现在是越来越绝了!上次去你家吃饭,那道红烧肉,啧啧,我回家念叨了一个礼拜!”
一桌子人立刻来了精神,纷纷附和。
“就是就是,陈静做饭那是一绝,上学时候她带的盒饭就比谁的都香!”
“现在退休了,更有时间研究了吧?要不,开个私房菜馆得了,我们都去捧场!”
陈"静被大家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连连摆手:“哪有那么夸张,就是自己瞎琢磨着做着玩儿。开餐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哪有那本事。”
我听着,心里却莫名其妙地动了一下。
那顿饭,我吃得心不在焉。脑子里反反复复回响着那句“开个餐馆”。退休这两年,我最怕的就是“闲”。人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觉得自己成了个废人,除了给儿子添麻烦,什么用都没有。如果能找点事做,哪怕是瞎折腾,是不是也能证明自己还“活着”?
同学会散场,大家在酒店门口三三两两地告别。我跟陈静顺路,就一起往公交站走。晚风吹在脸上,酒劲儿上来一点,胆子也大了些。
“陈静,”我清了清嗓子,“他们刚才说开餐馆的事,你……真的一点没想过?”
她侧过头看我,路灯的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影子。“想过,怎么没想过。我老头子走了以后,女儿也嫁去了外地,一个人守着个大房子,不做点什么,心里空得慌。可开餐馆,要本钱,要精力,我一个女人家,哪弄得了这些。”
我听出她话里的落寞,那感觉,跟我心里的空落落,一模一样。
“那……要是有人跟你合伙呢?”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话说出口,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一个干了一辈子钳工的,连自家厨房的灶台都分不清哪个火大哪个火小,居然想开餐馆?
陈静也愣住了,她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我:“张卫东,你开玩笑的吧?”
“我没开玩笑。”我看着她的眼睛,那股子被酒精和冲动顶上来的劲儿,让我变得异常坚定,“我有地方住,手里还有点积蓄,本来是给张磊留着的,但他现在也不需要。我呢,有力气,懂点水电维修,跑跑腿、打打杂肯定没问题。你呢,有手艺。咱们俩,一个主内,一个主外,说不定……真能干成点事。”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把心里那点不甘和躁动,全都说了出来。我怕的不是赔钱,怕的是后半辈子就这么一眼望到头地“等死”。
陈静沉默了,我们就这样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地说:“这事儿太大了,让我想想。”
那个晚上,我失眠了。翻来覆去地想,这事儿到底靠不靠谱。一半的我觉得自己是疯了,拿养老钱去冒险;另一半的我,却因为这个疯狂的念头,久违地感到了一丝兴奋。就像一台停转了很久的机器,突然被人通上了电,虽然还有点生锈,但齿轮已经开始发出轻微的、想要转动的嗡嗡声。
三天后,我接到了陈静的电话。她的声音很平静,但透着一股下定决心的力量。
她说:“卫东,你要是认真的,那咱们就干。”
那个电话,就像一颗小小的火星子,掉进了我心里那堆枯了很久的柴火上,“轰”的一下,烧了起来。我当时并不知道,这把火,不仅会烧掉我的积蓄,还会把我的后半辈子,烧出一个我从未想过的模样。
第2章 “合伙人”和“反对票”
决定要干,那股子压抑了许久的热情就像开了闸的洪水,挡都挡不住。我和陈静,两个加起来快一百一十岁的人,像刚毕业的愣头青一样,一头扎进了创业的大潮里。
我们分工明确,她负责菜品研发和定位,我负责找铺面、跑手续。那些天,我骑着我的小电驴,把我们这个不大不小的城市跑了个遍。从繁华的商业街到偏僻的居民区,我拿着个小本子,记下每家店铺的租金、面积、量。太阳晒得我脸膛发黑,汗水浸湿了衬衫,可我一点不觉得累,心里那叫一个踏实。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年轻时候,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
陈静也没闲着。她把自己关在厨房里,一天三顿地琢磨菜式。她家的厨房,成了我们的第一个“根据地”。我每次去找她商量事,都能闻到满屋子的饭菜香。她会端出一盘盘新研究出来的菜让我品尝,什么改良版的红烧肉、不放味精的鲜鸡汤、她姥姥传下来的酱焖鱼……我一边吃,一边听她讲每道菜背后的故事和讲究。
“卫东,你看这个鱼,必须用活的,腌制的时间不能多不能少,火候更是关键。”她系着围裙,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眼睛里却闪着光。
看着她那个样子,我打心底里觉得,这事儿,能成。我们给餐馆起名叫“老地方家常菜”,寓意很简单,就是想让来吃饭的人,能尝到家里的味道,找到一种熟悉、温暖的感觉。
铺面最后定在了一个老小区旁边,离市中心不远,周围居民多,租金也还能接受。那是个临街的一楼,大概一百平米,不大,但收拾出来也算敞亮。签合同那天,我手都有些抖。那白纸黑字上,落下的不仅是我的名字,更是我后半辈子的全部家当——三十万,那是我和老伴儿一辈子省吃俭用攒下来的。
我把这事儿跟儿子张磊摊牌的时候,预料之中的暴风雨来了。
那天是周末,他带着媳D妇孙倩和孙子过来吃饭。饭桌上,我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小磊,我跟你陈阿姨……就是我那个高中同学,准备合伙开个小饭馆。”
张磊夹菜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他抬起头,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爸,您说什么?开饭馆?您都多大岁数了,还折腾这个?”
“我……我还干得动。”我底气不足地辩解,“再说,不是我一个人,有你陈阿姨呢,她做菜,我打打杂。”
“陈阿姨?”坐在一旁的孙倩也插了句嘴,“爸,这年头做生意风险多大啊,尤其是餐饮,十家开起来九家倒。您那点钱,是您的养老本,可不能乱动啊。”
张磊把筷子重重地放在碗上,声音也高了起来:“爸,您是不是被人骗了?那个陈阿姨,什么来路您清楚吗?同学?多少年没联系的同学了!一上来就撺掇您投钱,这不明摆着有问题吗?”
“你胡说什么!”我一听这话,火气也上来了,猛地一拍桌子,“你陈阿姨不是那样的人!我们是正经合伙做生意!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脑子里除了钱就是算计?”
“我算计?我是为您好!”张磊也站了起来,脸涨得通红,“您在厂里干了一辈子,懂什么叫经营吗?懂什么叫管理吗?您连菜市场的菜价都搞不清楚,您开什么饭馆!这钱要是赔进去了,您以后怎么办?生病了怎么办?还不是得我管!”
他这话像一把刀子,直直地戳在我心窝子上。是啊,我什么都不懂,我就是个没用的老头子,除了会给儿子添麻烦,还能干什么?我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供他上大学,给他买房娶媳妇,到头来,在他眼里,我就是个随时可能倒下、需要他“管”的包袱。
那顿饭不欢而散。孙子被我们吵架的声音吓得哇哇大哭,张磊拉着媳妇孩子,摔门而去。
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饭厅里,看着一桌子渐渐变凉的饭菜,心里堵得像塞了一团湿棉花。委屈、愤怒,还有一丝动摇。我是不是真的错了?是不是真的太想证明自己,反而给儿子添了乱?
晚上,我给陈静打了个电话,声音里满是疲惫,把张磊的话学了一遍。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我以为她也会打退堂鼓,毕竟,连我亲儿子都这么反对。
没想到,她却轻轻地说:“卫东,你儿子说得有道理,他是关心你。做生意,确实有风险。但是,我们开这个店,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图个念想,图个老了还能有点事干,不让自己闲出病来吗?钱没了,可以再挣,人要是没了精气神,那才是真的完了。”
她顿了顿,又说:“至于我,你放心。我们签个正规的合伙协议,你的三十万,算投资款,我呢,用我的手艺和方子入股。店里的账目,一笔一笔都记清楚,随时让你儿子来查。我们清清白白做事,不怕别人说什么。”
听着她温和而坚定的话,我心里那团湿棉花,好像被一只温暖的手,一点点给揉开了。是啊,我怕什么呢?我怕的不是赔钱,是怕自己真的老了,没用了。陈静一个女人家都有这样的担当和气魄,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能先怂了?
“行,老陈,我听你的。”我握紧了电话,“这事儿,咱们干定了!赔了,算我的!赚了,咱俩分!”
挂了电话,我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我知道,这条路不好走,前面可能有无数的坑。但那一刻,我心里却无比地踏实。因为我知道,这条路上,不是我一个人在走。
第3章 热火朝天的开张日
签完租房合同,拿到钥匙的那一刻,我和陈静站在空荡荡、积满灰尘的店面里,心里既激动又忐忑。墙皮有些剥落,地砖缝里都是黑泥,一股子久未通风的霉味扑面而来。这就是我们的战场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们几乎是连轴转。装修的钱得省着花,我这个老钳工的底子就派上了用场。刮腻子、刷墙、铺电线、接水管,这些活儿我带着两个小工一起干。每天从早到晚,浑身都是灰,衬衫被汗水浸透了,干了又湿,留下一圈圈白色的汗渍。中午,陈静就会提着保温桶过来,里面是她做好的饭菜。我们就在工地的尘土飞扬中,找个角落蹲着吃。
她总会多带一份,给那两个小工。小工们都夸:“老板娘,你这手艺,不开饭店真是屈才了!”
每当这时,陈静总是笑着,眼角的余光会瞟向我,那眼神里,有种并肩作战的默契。
我俩在小事上也没少吵。比如墙的颜色,我主张刷个耐脏的米黄色,她坚持要清爽的淡绿色,说能增加食欲;比如桌椅的样式,我挑了最结实耐用的不锈钢腿的,她嫌弃太冰冷,没有家的感觉,非要换成温润的实木的。
“卫东,我们开的是家常菜馆,不是快餐店!得让人一进来就觉得舒服、放松。”
“舒服能当饭吃吗?这实木的贵一倍,还不好打理!”
我们争得面红耳赤,最后往往是我妥协。因为我发现,在这些关于“感觉”和“味道”的事情上,她总是比我有道理。慢慢地,这家小店,在我们的争吵和合作中,一点点变成了我们想要的样子。淡绿色的墙壁,原木色的桌椅,墙上挂着几幅清新的植物挂画,每个桌上还放着一个小小的花瓶。
后厨是陈静的天下。从灶台的摆放,到锅碗瓢盆的选择,她都亲力亲వ。开业前,她拉着我,把每一道要上的菜,从选材、切配到烹饪,仔仔细细地演练了一遍又一遍。我负责给她打下手,洗菜、切墩,笨手笨脚的,没少挨她数落。
“哎呀,你这土豆丝切得比筷子还粗!”
“让你拿酱油,你怎么把醋递过来了?”
我嘿嘿地笑,也不还嘴。看着她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闻着锅里飘出的阵地香气,我觉得这一个月的辛苦,都值了。
开张那天,我们起了个大早。按照老规矩,买了鞭炮,请了几个关系好的老同学、老邻居来捧场。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起,红色的纸屑落了一地,像铺上了一层红毯。
“老地方家常菜”,正式开业了。
开业酬宾,全场八折。中午时分,客人陆陆续续地多了起来。有周围的居民,有附近写字楼的上班族,还有被老同学拉来捧场的朋友。小店里很快就坐满了,人声鼎沸。
我穿上新买的服务员制服,在前面跑堂、点菜、收钱,忙得脚不沾地。陈静带着一个帮厨的小姑娘,在后厨里挥汗如雨。点菜单像雪片一样飞进后厨的窗口,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抽油烟机的轰鸣声,交织成一首忙碌而动听的交响乐。
“老板,再来一份红烧肉!”
“服务员,结账!”
“这家的鱼做得真地道,下次还来!”
听着客人们的催促和赞扬,我心里美滋滋的,跑起路来都带着风。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忘了自己已经五十五岁了,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二十多岁,有用不完的精力。
张磊没来。我给他打了电话,他只在电话里冷冷地说了一句“祝您开业大吉”,就挂了。我知道,他还在生我的气。
忙碌的高峰期过去,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店里的客人渐渐散去,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几桌。我瘫坐在椅子上,感觉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陈静也从后厨走了出来,她的脸被油烟熏得红扑扑的,头发被汗水打湿,粘在额头上,样子有些狼狈,但眼睛亮得惊人。
她走到我对面坐下,给我倒了杯水,声音有些沙哑:“累坏了吧?”
我摇摇头,咧着嘴笑:“不累,痛快!”
我们相视一笑,彼此的笑容里都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满足和喜悦。
晚上关门后,我俩坐在店里,开始盘点第一天的收入。我拿出算盘——这老古董我用了半辈子,比计算器顺手——陈静在一旁念着账单。
“红烧肉,二十份……酱焖鱼,十五份……”
当最后一笔账算完,我拨拉着算盘珠子,报出了一个数字。除去成本,第一天,我们居然就有了盈利。虽然不多,但这是一个天大的好兆头。
“老陈,你看,我们成了!”我激动地抓住她的胳膊。
她也眼圈泛红,点点头:“嗯,成了。”
那一晚,我们没有急着回家,就坐在我们亲手打造的小店里。没有开灯,月光从窗户洒进来,给桌椅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银边。我们聊了很多,从上学时的糗事,到这些年各自的经历。我跟她讲我当钳工时,怎么靠手感就能打磨出精度零点零一毫米的零件;她跟我说,她丈夫生病那几年,她是怎么变着花样给他做有营养又好吃的病号饭。
我们聊着聊着,发现彼此的半辈子,都充满了辛劳和不易,也都藏着各自的骄傲和坚持。
那一刻,我看着月光下陈静的侧脸,心里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我们不再仅仅是同学,也不仅仅是合伙人。我们像两个在人生长河里漂了半辈子的孤舟,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停靠的港湾。而这个港湾,是我们一起建造的。
第4章 一地鸡毛的“蜜月期”
开业初期的那股兴奋劲儿,就像刚出锅的菜,热气腾腾,香气扑鼻。我们的小店因为口味地道、价格公道,很快就在周围的社区里传开了口碑。回头客越来越多,生意最好的时候,晚上甚至需要排队等位。我和陈静每天都像上了发条的陀螺,从早上睁眼忙到深夜,虽然累,但心里是滚烫的。
然而,生活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当最初的“蜜月期”过去,经营一家餐馆的“一地鸡毛”开始显现出来。
首先是人的问题。我们请的那个帮厨小姑娘,干了不到一个月就嫌累辞职了。之后陆陆续续又换了好几个,都做不长。现在的年轻人,吃不了苦。最后没办法,后厨的大部分活儿,又落回了陈静一个人身上。她每天天不亮就要去菜市场采购,回来就要开始洗菜、备料,一站就是一天。我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脸颊和越来越明显的黑眼圈,心里又疼又急。
我劝她:“要不,咱们涨点工资,再招个靠谱的?”
她总是摇摇头:“卫东,我们现在刚起步,能省一点是一点。我还能撑得住。”
客人的问题也接踵而至。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喝多了酒在店里大声喧哗的,有嫌上菜慢破口大骂的,甚至还有吃完了饭,偷偷溜单的。我一个老实巴交的技术工人,哪见过这种阵仗。每次遇到这种事,我都气得手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有一次,一个客人说在我们店的汤里吃出了一根头发,要求免单,还要赔偿。我一看那头发的颜色和长度,明明就不是我和陈静的,但对方不依不饶,拍着桌子嚷嚷,引得全店的人都看过来。我急得满头大汗,话都说不利索。
就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陈静从后厨出来了。她解下围裙,先是客客气气地给对方道了歉,然后平静地说:“师傅,我们做餐饮的,最讲究的就是卫生。后厨我们都戴着帽子和口罩。当然,也可能是我们工作疏忽。这样,您这顿饭,我们给您免单。如果您觉得身体不舒服,我们可以陪您去医院做个检查,费用我们来出。您看这样处理行吗?”
她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有理有据。那个客人本来就是想讹点钱,一看她这架势,也闹不下去了,嘟囔了几句,没要免单就走了。
事情过后,我看着陈静,心里又是佩服又是后怕。“老陈,还是你厉害。刚才可吓死我了。”
她却叹了口气,靠在椅子上,疲惫地说:“卫东,开门做生意,什么样的人都会遇到。我们只能把自己的事做好,其他的,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最让我们头疼的,还是看不见的竞争。我们这个地段,半年内,周围又新开了两家装修更时尚、更懂得营销的餐厅。一家是主打年轻人的创意菜,一家是连锁的火锅店。他们搞团购、做线上推广,很快就分流了我们不少客源。
我们的“老地方家常菜”,守着最传统的口味和最笨拙的经营方式,在这些新式餐厅的夹击下,显得越来越力不从心。营业额开始缓慢地、但却持续地下降。
我和陈静之间,也爆发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争吵。
那天晚上盘账,看着账本上连续一周下滑的数字,我心里憋着一股火。
“老陈,你看,这营业额掉得太厉害了。我觉得,我们不能再这么守下去了。隔壁那家店,人家又是打折券,又是会员卡的,生意多好。我们也得学学人家,搞点活动。”我提议道。
陈静正在揉着发酸的肩膀,闻言皱起了眉头:“搞活动?怎么搞?我们的菜价本来就定得不高,利润薄。再打折,我们连成本都保不住。而且,我们做的是回头客的生意,靠的是口味,不是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口味口味,现在光有口味有什么用?人家客人都不进门,你的口味做给谁吃?”我的声音也大了起来,“时代不一样了,不能再用老思想做事了!”
“什么叫老思想?坚守品质就叫老思想吗?”陈静也来了气,“张卫东,我告诉你,菜品的质量是我们的底线!你要是想学别人用那些半成品、料理包来降成本,我第一个不答应!”
“我什么时候说要用料理包了?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
“我看你才是不讲道理!你根本不懂做菜!”
我们就这样在空无一人的店里,像两只好斗的公鸡,互相指责,谁也不肯让步。这是我们合伙以来,吵得最凶的一次。最后,我气得摔门而出,一个人跑到江边吹了半宿的冷风。
冷静下来后,我心里全是后悔。我知道陈静的坚持是对的,她是为了守住我们店的根本。我也知道,她比我更累,压力更大。我怎么能对她说那么重的话呢?
第二天一早,我揣着愧疚回到店里。推开门,却看到陈静正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身上只搭了一件薄薄的外套。灶上,还温着一锅粥。
我走过去,轻轻地把我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她被惊醒了,看到我,眼神有些躲闪。
“你……你回来了。”
我点点头,声音沙哑:“老陈,昨天……是我不对,我话说重了。”
她摇摇头,眼圈红了:“不,你说的也有道理。是我太固执了。我们是得想想办法了。”
那一刻,所有的争吵和怨气都烟消云散了。我们都明白,我们面对的是共同的困境,争吵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们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们坐下来,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分析店里的问题。最后决定,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折扣,而是踏踏实实地从菜品上做创新。陈静负责研发几款适合年轻人口味的家常菜,我负责印一些小传单,到附近的写字楼和社区去发,主打“健康、美味、家的味道”这个概念。
虽然只是小小的改变,但起码,我们又重新找到了努力的方向。然而,我们当时都没想到,压垮我们的,并不是这些看得见的困难,而是一个看不见的“窟窿”。
第5章 看不见的“窟窿”
我们努力地自救,推出新菜,印发传单,甚至还笨拙地学着年轻人,注册了一个微信公众号,每天发一些菜品图片。生意有了一点点起色,但始终回不到最初的火爆。我们就像两个在漏水的船上拼命往外舀水的人,虽然暂时没有沉没,但船舱里的水,却在一点点地上涨。
那个看不见的“窟窿”,是日复一日的消耗。房租、水电、人工、食材成本……这些就像一只只无形的手,每天都在从我们的口袋里往外掏钱。而我们挣回来的钱,将将够填补这些窟窿,有时候甚至还不够。为了维持经营,我们开始往里贴钱。先是把之前赚的一点盈利都投了进去,后来,就开始动用各自的养老本了。
我没敢告诉张磊。每次他打电话问我生意怎么样,我都含糊其辞地说“还行,挺好的”。我怕他知道了,又是一场争吵,更怕他看到我失败的样子。男人到了这个年纪,最怕的,就是在儿子面前丢了面子。
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是陈静。她管着采购,对每天的流水和开销最清楚。有一天晚上,她拿着账本找到我,脸色凝重。
“卫东,这个月,我们又亏了三千多。”她指着账本上那个红色的数字,声音里满是疲惫,“我们的流动资金,快要见底了。”
我看着那个数字,心里一沉。其实我早有预感,只是不愿意去面对。
“没事,我……我那儿还有点。”我故作轻松地说。
“你还有多少?你的三十万,已经投进来大半了。”陈静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卫...东,我们不能再这样自欺欺人了。这个店,可能……真的开不下去了。”
“开不下去”这四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心上。一年多了,这个小店就像我们的孩子,我们看着它从一个空壳子,一点点变得有血有肉,有了温度。我们为它付出了全部的时间、精力和积蓄。现在,要我们亲手放弃它,这比当初投钱进来,需要更大的勇气。
那段时间,店里的气氛变得异常压抑。我和陈静的话都变少了,常常是各自埋头干活,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不是因为有矛盾,而是因为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后厨那个用了很久的水龙头,又开始漏水了。滴答,滴答,滴答……一下一下,像在为我们的小店倒计时。我修了好几次,换了皮垫,拧紧了螺丝,可过不了几天,它又会固执地开始滴水。就像我们的生意,无论我们怎么努力修补,那个窟窿,始终都在。
张磊还是知道了。
那天他没打招呼就来了店里。当时是晚上七点,正是饭点,可店里却只零零散散地坐着两三桌客人。我正在给客人点菜,陈静在后厨忙碌,整个店里显得冷冷清清。
张磊就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我看到他时,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果然如此的了然,也有掩饰不住的心疼。
他没说什么,走到一个空桌坐下,点了两个菜。我把菜谱递给陈静,她从窗口探出头,看到了张磊,愣了一下,然后默默地回去炒菜了。
那顿饭,张磊吃得很慢。吃完后,他走到前台结账,把钱递给我。
“爸,”他看着我,眼睛里有血丝,“您瘦了,也老了。”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顿了顿,又说:“这家店,还开着干什么呢?每天累死累活,还不挣钱。您图什么啊?”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是啊,我图什么呢?图那点可怜的营业额?图每天腰酸背痛的劳累?
“收手吧,爸。”张磊的声音放得很轻,不再是之前的指责,而是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把店盘出去,亏了的钱,就当……就当是交学费了。您回家,我养您。”
“我不用你养!”我几乎是吼出来的。这句话,触动了我最敏感的神经。
张磊看着我,没再说话。他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钱,放在柜台上,大概有两三千块。“这钱您拿着,算我……提前给您的生活费。”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我看着桌上那沓钱,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地抽了一巴掌。这是同情?是施舍?我张卫东,活了五十多年,什么时候需要靠儿子这样接济了?
那天晚上,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后,我把张磊留下的钱,原封不动地放在了陈静面前。
“老陈,这是我儿子给的。”我声音嘶哑地说,“他说……让我们收手。”
陈静看着那沓钱,又看看我,她什么都明白了。
她把钱推回到我面前,轻声说:“卫东,我们都尽力了。有些事,不是尽力了,就一定有结果的。”
我再也忍不住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大男人,坐在我们惨淡经营的小店里,像个孩子一样,用手捂住了脸。眼泪从指缝里,一颗一颗地渗出来。
我不是为赔了钱哭,我是为自己这一年多来的坚持,为自己那点可怜的、不服老的自尊心,感到委屈和不值。
陈静没有劝我,她只是默默地坐到我身边,递给我一张纸巾。然后,她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后背。她的手很温暖,带着一股淡淡的油烟和洗洁精的味道。那一下一下的轻拍,仿佛有一种魔力,让我心里那股滔天的委屈,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耳边只有那个坏了的水龙头,还在固执地滴着水。
滴答,滴答……
我心里清楚,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第6章 最后一杯酒
做出关店的决定,比想象中要平静。当我和陈静都承认失败后,心里那块一直悬着的大石头,反而落了地。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最折磨人的不是结果,而是那个悬而未决、苦苦挣扎的过程。
我们选了个日子,在店门口贴出了一张“旺铺转让”的告示。告示是我用毛笔写的,字写得歪歪扭扭,就像我当时的心情。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开始处理店里的东西。桌椅、锅碗、冰箱……这些当初我们一件件亲手挑选、搬回来的家当,如今要被当成二手货,廉价地卖给别人。每卖掉一件,都像是从身上割掉一块肉。
来看店的人不少,但大多是想捡便宜的。他们挑剔着我们的装修,压着我们的转让费,那副嘴脸,让我心里很不舒服。
最后,一个准备开麻辣烫店的年轻小伙子,用一个我们无法拒绝的低价,把店盘了下来。签转让合同那天,我握着笔,迟迟没有落下。
陈静在一旁说:“签吧,卫东。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我一咬牙,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那一刻,“老地方家常菜”,就彻底成为了历史。
最后一天的营业,我们没有告诉任何人。傍晚,我们做了几道自己最爱吃的菜,把店里剩下的一瓶二锅头拿了出来。
没有客人,店里安安静静的。我们就像招待最尊贵的客人一样,把菜一道道摆好。红烧肉、酱焖鱼、清炒时蔬,还有一锅热气腾腾的疙瘩汤。
我给陈静倒了一杯酒,也给自己满上。“老陈,这一年多,辛苦你了。”
她端起酒杯,眼圈红了:“说的什么话,你比我更辛苦。”
我们碰了一下杯,酒很烈,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
“说实话,”我放下酒杯,长长地舒了口气,“刚开始,我真以为我们能干成一番事业。让所有人都看看,我们这把年纪,也不比年轻人差。”
“我也是。”陈静苦笑了一下,“我以为,我这手艺,总能留住客人的心。”
“是我们太天真了。”我说,“这年头,光靠老实本分做生意,是行不通的。”
我们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聊着这一年多来的点点滴滴。聊第一次开张时的手忙脚乱,聊遇到奇葩客人时的愤怒,聊研发出新菜时的喜悦,也聊争吵过后的愧疚。那些曾经让我们觉得无比艰难的时刻,在酒精的催化下,都变成了可以笑着说出来的故事。
我们发现,我们记住的,都不是赔了多少钱,受了多少累,而是那些两个人一起扛过来的日子。
是我在梯子上修灯,她在下面给我扶着;是她在后厨烫了手,我着急忙慌地给她找烫伤膏;是我们为了省钱,一起去批发市场,跟小贩为了几毛钱的差价磨破嘴皮。
酒喝到一半,陈静突然哭了。不是嚎啕大哭,就是那种无声的流泪,眼泪顺着脸颊,一滴滴掉进酒杯里。
“卫东,我对不起你。”她哽咽着说,“你的养老钱……都让我给败光了。”
我心里一揪,赶紧把酒杯放下,手忙脚乱地给她递纸巾。“你胡说什么呢!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决定,赔了赚了,都得一起认!跟你有什么关系?”
“可……可那毕竟是你一辈子的心血。”
我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我伸出手,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她的手有些粗糙,掌心还有几个常年握锅铲留下的老茧,但很温暖。
“老陈,”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钱没了,可以再挣。我这个年纪,对钱,早就看淡了。可这一年多,跟你在一起做事,我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你知道吗?没开这个店之前,我每天都觉得自己是个等着死的废人。是这个店,是你,让我觉得,我张卫东,还不是个没用的人。”
我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把心里最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所以,别说道歉的话。要说谢谢,也该我谢谢你。老陈,这店没了,但有你在,我心里……不慌。”
陈静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我,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店里的灯光很柔和,照在她脸上,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那些细纹,也很好看。
我们谁也没有再说话。我就这样握着她的手,她也没有抽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窗外,城市的喧嚣似乎离我们很远。这个小小的、即将不属于我们的店面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两颗在失意中相互取暖的心。
那瓶二锅头,我们喝到了见底。最后,我们一起收拾了碗筷,把厨房打扫得干干净净,就像我们刚来时一样。
锁上店门的那一刻,我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我们奋斗过的地方。心里有不舍,有遗憾,但没有悔恨。
我对身边的陈静说:“走吧,回家。”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们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又慢慢地重叠在一起。我知道,一个故事结束了,但另一个故事,似乎才刚刚开始。
第7章 “赔”与“赚”的这本账
关店之后的生活,一下子又回到了那种熟悉的、甚至有些令人不安的平静里。我不用再天不亮就起床,也不用再操心店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可这突如其来的清闲,却让我心里空落落的。
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去跟张磊“负荆请罪”。
我把他约了出来,就在我们家楼下的一个小公园里。我把店里最后剩下的几万块钱,连同他之前给我的那笔钱,装在一个信封里,递给了他。
“小磊,店……盘出去了。”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低着头说,“这是剩下的钱,你拿着。爸没用,把留下的钱都折腾光了。爸对不起你们。”
张磊没有接那个信封。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劈头盖脸地教训我一顿。
可他没有。他只是叹了口气,说:“爸,钱的事,以后别提了。就当我……替我妈孝敬您的。您人没事就好。”
我抬起头,看到他眼里的关切,那不是同情,也不是施舍,就是一个儿子对父亲最纯粹的担心。我心里那点可怜的自尊,在这一刻,彻底放下了。
“你陈阿姨,她……她还好吧?”张磊犹豫着问。
“她也把自己的积蓄都投进去了,亏得比我还多。”我苦笑着说。
张磊又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说:“爸,有空……带陈阿姨回家吃个饭吧。让孙倩做几个菜,我陪您和陈阿姨喝两杯。”
我愣住了。我没想到,他会主动说出这样的话。我看着眼前的儿子,突然觉得他长大了,懂事了。他不再是那个只会跟我顶嘴的毛头小子了。
“好。”我点点头,眼眶有点湿。
和儿子的心结解开了,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但我知道,还有一本更重要的账,需要算清楚。那就是我和陈静之间的账。
店没了,我们的“合伙人”关系自然也就不存在了。可我们之间的关系,却变得有些微妙。我们不再是每天见面的战友,但彼此的牵挂却更深了。
她会隔三差五地给我打电话,问我今天吃了什么,有没有出去溜达。我知道她一个人在家也闷,就经常找借口去她家。有时候是送点自己种的花,有时候是说她家什么东西坏了,我帮她去修。
其实我心里清楚,我们都在找一个能继续见面的理由。
那天,我去她家,借口是帮她修那个一直不太亮的厨房灯。我踩着凳子,拧开灯罩,三下五除二就换好了灯泡。从凳子上下来,一转身,就看到陈静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站在我身后。
“歇会儿吧,吃点水果。”她笑着说。
我接过盘子,坐在沙发上,两个人又陷入了那种熟悉的沉默。
我心里有个念头,像一棵小草,一直在往外拱,今天,我决定让它破土而出。
“老陈,”我清了清嗓子,感觉心跳得有点快,“店没了,我们……也得把账算算清楚。”
陈静愣了一下:“算什么账?都赔光了,还有什么好算的。”
“不,得算。”我看着她,很认真地说,“我投了三十万,你投了手艺和积蓄,咱们都亏了。这笔账,是赔了。但是,老陈,我想跟你算另一本账。”
她不解地看着我。
“这一年多,我每天早上起来,都有个盼头。我知道我不是个没用的老头子,我还有事干,还有人跟我一起干。我每天都能吃到你做的热乎饭,有人跟我吵架,也有人跟我一起笑。我这心里,踏实了,暖和了。这笔账,我觉得,我是赚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
“老陈,你看……我们这生意,是赔了。可我觉得,我们这‘人’,没赔。要不……咱俩,就别散伙了。换个方式,继续搭伙过日子,行吗?”
话说出口,我的脸都涨红了,手心里全是汗。我活了半辈子,当年跟我老伴儿求婚,都没这么紧张过。
陈静的脸,也一下子红透了,像天边的晚霞。她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角,半天没说话。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以为她要拒绝。也是,她比我条件好,女儿也孝顺,凭什么要跟我这个赔光了家底的糟老老头子在一起?
就在我准备打个哈哈把这事儿圆过去的时候,她却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了一个字。
“好。”
我以为我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她抬起头,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含着一汪水。她看着我,重复了一遍,声音清晰了很多:“我说,好。”
那一瞬间,我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比我们餐馆开业那天,听到的鞭炮声还要响亮,还要喜庆。
我咧着嘴,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原来,我这辈子最大的一笔“投资”,不是那三十万,而是那场同学会上,我鼓起勇气说出的那句:“要是有人跟你合伙呢?”
我赔上了一家店,却赚回了一个家。
这笔账,怎么算,都是我赚大了。
第8章 厨房里的烟火气
我和陈静领证那天,没搞什么仪式。我们俩就像两个要去办普通事的老头老太太,坐着公交车去了民政局。拿到那两个红本本的时候,我手还有点抖。陈静看着我那傻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张卫东,看你那点出息。”
我嘿嘿地笑,把两个红本本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贴着心口的位置,感觉那里滚烫滚烫的。
我们没买新房,陈静搬到了我这里。她把她的东西一点点地搬过来,这个原本空旷冷清的家,就像一块干涸的海绵,慢慢地被溫暖和生机浸润、填满。
阳台上我那些半死不活的花,被她接手后,不出一个月,就长得绿油油的,还开出了鲜艳的花。客厅的沙发上,多了两个她亲手绣的靠垫。最重要的是,那个我老伴儿走后就很少正经开火的厨房,从此就成了这个家最热闹、最温暖的地方。
每天早上,我都是被厨房里传来的“滋啦”声和饭菜的香气唤醒的。陈静会变着花样给我做早饭,有时候是小米粥配她自己腌的小咸菜,有时候是刚出锅的热包子,有时候是一碗卧着荷包蛋的清汤面。
我坐在餐桌前,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常常会看得有些发呆。那升腾的烟火气,就是我过去五年里,做梦都想要的家的味道。
张磊和孙倩带着孙子来看我们。一进门,张磊就愣住了。他看着窗明几净的客厅,闻着满屋子的饭菜香,又看了看正在厨房里和陈静一起择菜、笑容满面的我,眼神里满是欣慰。
那顿饭,吃得其乐融融。陈静做了满满一桌子菜,都是她的拿手绝活。张磊和孙倩一口一个“陈阿姨”,叫得比我还亲。小孙子更是围着陈静,“奶奶、奶奶”地叫个不停,把她哄得合不拢嘴。
饭桌上,张磊端起酒杯,敬了我一杯,也敬了陈静一杯。
“爸,陈阿姨,”他看着我们,很诚恳地说,“以前是我不懂事,总觉得你们瞎折腾。现在我明白了,你们折腾的不是生意,是日子。只要你们俩过得开心,比什么都强。”
我听着儿子的话,心里百感交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我和陈静,就像所有最普通的退休夫妻一样,每天一起去买菜,一起去公园散步,晚上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们也会吵架,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豆腐是该红烧还是该白烧,电视是该看新闻还是该看连续剧。但我们的争吵,从来不会过夜。往往是她瞪我一眼,或者我服个软,这事儿就过去了。
有一次,我们散步,路过我们以前开店的那个地方。那里已经变成了一家装修很新潮的奶茶店,门口排着长长的队,都是些年轻的面孔。
陈静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问我:“卫东,后悔吗?”
我摇摇头,握紧了她的手。“不后悔。”
我看着那家奶茶店,心里很平静。那段开店的日子,就像一场梦。梦里有辛苦,有争吵,有失败的苦涩,但梦醒了,我身边多了一个可以牵着手一起散步的人。这就够了。
“走,回家吧。”我说,“你昨天不是说想吃我包的饺子吗?今天我给你露一手。”
“你?你那手艺行吗?”陈静斜着眼看我,一脸的不信任。
“嘿,瞧不起谁呢?我打下手打了一年多,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我挺起胸膛,吹起了牛。
我们俩说笑着,往家的方向走去。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就像我们未来要一起走的路一样。
回到家,我系上围裙,有模有样地开始和面、调馅。陈静就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地指点我两句。厨房里,是我们俩忙碌的身影,是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是慢慢弥漫开来的、饺子馅的香味。
那一刻,我心里无比地清楚,我这辈子做的最成功的一笔生意,不是开了一家叫“老地方”的餐馆,而是把一个叫陈静的女人,“赔”进了我的生活里。
我赔上的是钱,是身外之物。
我赚回来的,是爱,是陪伴,是这满屋子的、热气腾腾的烟火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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